阿甲说书：因为有爱，所以存在
有一种奇怪的生物，居然没人知道它是什么，却还有人爱它……《我是谁？我的爱……》简简单单的对话里蕴含了深深的哲理，这本书该怎么讲呢？看阿甲是如何与孩子分享这本书的。
编辑：丁聆
因为有爱，所以存在
聊到儿童的成长和教育，如今最热门的一个字眼莫过于“爱”了。所以，当你捧起一本名叫《我是谁？我的爱……》的图画书，起初很可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。
不过看了封面和衬页，妈妈读者一定会欣喜地注意到，它的图画居然是用布匹、纽扣和针线缝制而成的，非常特别，而且非常可爱。
故事内容
只是，它的文字故事实在太简单，不到一分钟，你就可以读完：
我是个奇怪的动物。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，长着狗的毛和猪的脑袋。
“大猫咪，你来抓老鼠好吗？”——“对不起，太太，我不是猫。”
“快看！那儿有一只奇怪的猴子！”——“哼！我呀，我可不是什么猴子！”
“这是什么？一只耗子？”——“你说什么！？”
“你是只鸽子吗？”——“不是。”
“哈哈，总算来了，这一定是那头应该在下午三点到的狮子！”——“我不是您的狮子，先生。”
“唉——今天闻到一股狗味！”——“我的跳蚤们，我绝对不是狗。”
不是鳄鱼，也不是海狸……更不是河马。不是鼹鼠，也不是野猪。可我是谁呢？
“你好！我喜欢你的毛。”——“你不想知道我是谁？”
“你是我的爱。”
图画书玩法十字诀之“做”
嗯，真是个奇怪的小故事。有点温馨（有人甚至觉得有点过于甜腻），也有点莫名其妙。但许多妈妈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它，有一种特别的冲动，读给自己的宝宝听，然后拿出布匹、纽扣和针线，也来缝些有趣的图画秀一秀。
从图画的角度，很少有人能拒绝它的可爱。画面从头到尾都是暖暖的色调，所有的一切都是缝、绣出来的：背景多是棉布，有时可能是麻布；用缝衣线缝出线条轮廓，你还能看到针眼和打结的地方；动物是缝出来的，人是缝出来的，道路、房屋、树木、栅栏、云朵，甚至连炊烟也是缝出来的。画面的质感是那么强烈，让人总忍不住想在书上摸一摸。在最后一幅衬页上，还挂着一颗纽扣，插着一根带线的针，每次翻到这里，我总想伸出手把这根针取下来。
图画书玩法十字诀之“聊”
不过身为一名于针线之道粗手笨脚的爸爸，我倒是有另一种冲动，就是想跟女儿聊一聊。书中的故事基本上用对话来完成，正好可借来用一用。
我问女儿：“你喜欢这本书吗？”她点点头。我当然知道，她是非常喜欢的。
“那你喜欢这个奇怪的动物吗？”我接着问。——“喜欢呀！”她回答的语气毋庸置疑。可这也正是我感到有点奇怪的地方。
“可是，我就是看不出它是什么动物。你能看出来吗？”我这是真心请教，别看我女儿当时才七岁，对于读图画她可是高手。——“嗯，我也有点看不出来，可能是一头熊吧。看起来有点像，而且从头到尾，书上都没说‘它不是一头熊’。”
可不是吗？书里说了很多种动物，就是没说它不是熊。可是，可以肯定它是一头熊吗？我想出一个小游戏。于是合上书问：“那你说说看，它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？它的毛是什么样子的？它的腿是什么样子的？耳朵、鼻子是什么样子的？……”
女儿努力回想图画中的形象。她说，那眼睛是黑色的一团，我翻开书告诉她，也对也不对，因为它的眼睛有时候是一个纽扣，有时候是一条线；她说，它的毛是一簇簇线，我翻开书，发现它的毛有时候像地毯；她说，它的腿是四条布缝的，我翻开书，发现它的腿有时候是用纽扣做的……于是，我们一页一页仔细查看，惊奇地发现，原来这个“奇怪的动物”每一页都不一样，耳朵、鼻子也不一样，连大小、颜色都在变化。真奇怪呀！女儿最后也承认，实在搞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动物。非但不知道它是什么动物，连那个自称“喜欢你的毛”的小动物也搞不清楚是什么。
于是，我终于抛出了“预谋已久”的问题：“如果它不是熊，或者什么也不是，你还喜欢它吗？”女儿想了一会儿，很肯定地回答：“还会！”
我还没死心：“可是，为什么呢？”女儿好一会儿也没回答，我知道这个问题太难了。我并不知道答案，也没指望她一定能回答。可过了一会儿，女儿还是想出了一个答案。她说：“哦，我知道了。那个像兔子一样的小动物为什么喜欢它？就是因为它们都是很奇怪的动物，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。”
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答案。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说，但也可以说包含了许多的意思。
答案不止一个……
我曾经向许多大人提出了类似的问题，最常见的答案是：这个故事在暗示，不管孩子变成什么样子，妈妈或爸爸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他（她）。但我总觉得这个答案有些牵强，在故事里说“你是我的爱”的小动物与那个奇怪的动物相比，实在是小得多，而且从它的颜色和表情特征来看，更像是温柔的女性。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，这个故事更可能是在讲爱情，当然解释为更宽泛的爱也无不可。
我继续向爱好和研究图画书的朋友追问。一次偶然的机会，台湾的杨茂秀先生给了我一个更有趣的答案，他仔细读完后说：“这是一本哲学书！”作为一名研究图画书与儿童哲学的教授做出这样的判断本不足为奇，但奇特的是，他说这本书让他立刻想起法国哲学家萨特的话：“人生来没有本质可言。”而他事先并不知道，这本书恰好就是一本来自法国的图画书，由女画家贝阿特丽斯·阿勒玛尼亚创作。
我想，这不仅仅是一个巧合。图画书作为一种文化的载体，自然会蕴涵着特定文化的意义。沿着西方哲学的思路重读这本书：从故事一开始，奇怪的“我”出现了，“我”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，它一直在追问着，就像苏格拉底总是提醒的那样——“认识我自己”；旁人不断在定义着“我”，“我”虽然不知道“我是谁”，但很肯定地知道“我”不是旁人的定义；终于另一个“我”出现了，它喜欢“我”，它知道“你是我的爱”，于是“我”实实在在地获得了生存的意义。假如萨特在世，一定会跳起来说，这不就是“选择即存在”么？
作为东方的读者，我们的先哲准备了另一把钥匙。老子说：“无名，天地之始；有名，万物之母。”恰好可以为这本图画书提供另一种诠释。
一本足够优秀的图画书，常能带给我们无尽的启示。
爱的启示
有一次，当我路过一个公园的门口，看到一位妈妈正在教训可能犯了什么错误的女儿，她嗓门之高，让已经走过很远的我还能听见。妈妈在不停地追问女儿：“你说，你到底有什么用？你给我说个理由，到底为什么要养你？你说……”我回头看时，妈妈怒不可遏，盛气凌人。过路行人纷纷绕过。那女孩垂头站在妈妈面前，木然、沮丧。我在心底一阵阵发凉，不经意间又想起了这本《我是谁？我的爱……》。
我们是谁？我们为什么存在？——因为有爱，所以存在。爱是不需要理由的。
